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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让我来到成都

2023/4/9 12:37:50发布40次查看
在诗人心中,成都,既是现实世界中的成都,同时也是幻想世界中的成都。吉狄马加说,他去过世界上许多的国家,也拜访过很多有魅力的城市,如果要问他哪些城市与诗歌关系最为紧密,他认为是法国的巴黎和中国的成都。
成都,这座充满诗意并拥有独特文化魅力的城市,国外的诗人,如何看成都,如何看这个时代的呢?
迪努·弗勒门德:
静夜思,我收到的礼物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在布加勒斯特,我曾遇到过一名中国留学生。他的面部表情总是很平静,似乎不见任何情绪流露,即便如此,我仍然可以读出他的孤独。
我自豪地告诉他,我写诗,很高兴自己已进入一个新的阶段。我明白自己为何到那时为止还没有写出什么好诗,并想要继续完善自己。出乎意料的是,这位中国留学生掏出一张纸,写下了李白的一首四行诗,而且还标上了拼音。
凭借我简单的英语基础,我得到了一份礼物,一首所有中国学生都会背诵的诗——《静夜思》。我甚至记住了发音,当然,从那至今,记忆总会不时地扭曲它。
那道照进房间的月光,从此不时在我的静夜里出现。它就像一种奥秘,一种关于古老东方的诗意之奥秘。
那道清冷的月光,在诗人李白的笔下,成为一种我曾经难以想象的温暖表达。这位诗人将我领入那个房间,用寥寥几个字,表明他当时心中的感觉。
诗歌可以帮助你在内心建立起你生存时刻的感觉,但它并不能提供给你一种定义清晰的表达,既不虚拟,也不真实,而是鼓励你不断丰富自己感觉的奥秘。
我不知道,在未来,技术是否会创造出比诗歌更为细腻的东西?虚拟现实是否会日益侵入真实生活?未来的诗人李白在同一首四行诗中,是否会用“低头思电脑”来替代“低头思故乡”?……
爱德华多·埃斯皮纳:
我在成都,因为诗歌
我来自南美洲的国度乌拉圭。在我们国家,人们常说“切”(che音,感叹词)这个词。现在我在成都,每当我说出“成都”这个名字,我都感觉很亲切,就像是在对别人说:“嘿,认识你真是太棒了。”
我在来到成都之前就认识到了更加深刻的东西:因为诗歌,我才和这座千年古城联系到了一起。两个世纪前的西班牙诗人贝克尔曾在一首诗里写道:“你问我,什么是诗。你,即是诗。我相信,诗,又不仅仅是你。”
诗歌是一种为了寻求存在的思考,这一思索包含的存在性有两方面,即诗人及其诗歌。人们作诗,因为有话可说,或者因为感到寂寞,从而跳出自我,来到自由被文字守护的世界。
当一个男人坠入爱河,当一个女人为他守候。她等待或守候的是一种变幻了形态的语言。人们写诗表达思乡之情,悲伤的或幸福的,并不需要将相应的情绪一五一十地写出,而是将诗歌作为一个存放想象欲望的合适场所。
我们在成都相聚一堂。这是一座所有人都活在当下,但过去好似正在发生的未来之城。在此地,我祈祷此刻只属于诗歌。
就像英国诗人威廉·华兹华斯在两百年前所说的那样,到了2000年就可见到未来的样子。我们现在已经来到了2017年,虽然我们并不清楚是否现在就是所谓的未来,而“当下”仍承载着绝大多数人赋予的希望。
伊戈·科斯坦佐:
科技提供答案,诗人提出问题
不可否认,技术使我们的世界联系得更加紧密,完全改变了我们现在的社会。
如今,孩子们都有手机,并会使用最新的电子产品。光线和声音、图像和信息,都可以在几秒钟内通过人造卫星在地球上发射。但这些对诗歌的意义是什么?
现在的我们真的更加亲密了吗,还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疏远了呢?
当我们在24小时滚动的新闻中,分享和吸收千兆字节的知识时,这会对真正的学习和我们与周围社会进行互动并区分事实与虚拟的能力有何影响呢?
诗歌是心灵和灵魂,是我们意识里流淌着的血液。在无穷无尽的数据洪流中,我们的眼睛、耳朵和头脑正在变得麻木,游离在有和无之间,在情感的数字化与思想和感觉之间,直到我们不得不开始质疑我们的想法和感觉。
那些网络上的“喜好”和“分享”,真的可以与实际的行动还有人与人之间面对面的交谈相媲美吗?我们随时紧握在手中的手机,这个分走了我们大多时间的东西,真的可以取代我们从现实谈话中获得的灵感,和与周围人分享后的想法吗?
那么,在这个只需点击一下即可获得答案的时代,请告诉我,爱情是什么?人心是什么?——这个历史上所有诗人都避不开的最伟大的问题。
发现的快乐,追逐的浪漫都去了哪里?一个应用程序可以填补我们心中的空白吗?
这些问题只有诗人会问——而且一直在问——科技能提供答案,然而诗人会提出问题。
绽放
埃米尔·奥尔
亡者在筹划来生的时候
墓地散发出春的气息
它们来得比梦更贴近
漫步远离各自的世界
通过死亡来到此世
它们走上来穿过你的身体,仿佛你是鬼魂
你体悟到它们,身体却往后一缩
视野的穹窿——蓝天,几丝白云
是一幅帘幕,纤薄得不能给你做遮挡
钟声和螺号声贴近你
你的一呼一吸都是一次降临
春天,万物又一次在肉体里显现
闪烁的镜子悬在风中
眼睛在每一个角落里绽放
老式算盘
芭芭拉·波加奇尼克
我们每个人都沿着自己的轨道移动着——
我们总是太迟了,话语被
他们自己周围的诗人支付了
他们捡起这些话语来和他们玩“宾果”
当手肘触及手肘,分子
发现他们就像老式算盘上
爽朗的珠子。在上面研磨并运动着
祖先的照片从墙上掉落下来
突然之间我们沿着新的金属线串联起来
现在要去改变电压对我们来说太难了
蓝色、红色和黄色的珠子一起产生了不同的合力效应
但没有人想要知道这个合力效应是否准确
一天结束之后,我弯下腰
跪在我还不认识的珠子的旁边:
它陈放在电线之上,沐浴在红灯之下
金属,但看起来仍然像玻璃
每一点都留下了痛苦
在我张开的手掌中充满了星星
在两个梦中长大
白江·马突尔
提起睡觉
就像是在两个梦中长大的人
我的心分成两半
光在墙上映出了字——
或许它们在我睡着的时候出现——
围绕我
他们说,群山
是被信念的血液
支撑着
因为清晨
必定会将我们摇醒
从我们手中偷走土地和我们与生俱来的权利
走在山路上
房顶的烟囱冒着烟
颜色消散在水中
不要说出真相
那个对我们说话的人
我们看不见
他是谁
历史已经打开这些伤口
脆弱的皮肤却因愤怒变得厚实
在明亮的夜晚,我们的声音是唯一的栖身地
我们能向谁求助
我们能用什么字眼表达痛苦
我们能用什么语言请求他人原谅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让语言成为朝阳
让灵魂成为黎明
我们需要炊烟袅袅的温暖的家
在宽恕的土地上走过它的墙边
我们决定这个地方
我们可以避难
变得安静
安静
呼吁诗人 (组诗之一)
迪努·弗勒门德
我手臂之力中的动词
我紧闭眼睛里的哭泣
我腿部站立中的行走
还在草地上熟睡的雨滴
对着我恐惧之耳的咳嗽
掸去星星上灰尘的筛子
隐约音乐之弦的空白
对永不发生之事的思念
我用来熬制黑色肉汁的
铁锅下的火焰
不眠之轮的嗡嗡叫声
舌尖感受到的爱之灰尘
我在此做什么?我又怎么做
我在辱骂中乞求什么?我在
模模糊糊中回忆什么

会将他的手
伸向我的影子之手
满身星斗的男孩之诗 (七)
达里尤斯兹·特玛斯兹·莱贝达
我曾是那个悲伤男孩专心致志聆听金龟子和马蜂
几丁质铠甲上的鱼鸟形之骨架里
每一细小坼裂声
我爬上桑树吃黄昏的红果
群集的寒鸦和苍头燕鸥椋和麻雀
与我同坐
旋木雀风一般盘绕立柱
斑尾林鸽连绵不断标记死亡的节奏空气中
满是纯氧
对我来说只是时间有点长
世界会上下翻转
我会落入云层的羽绒被中
溺毙于它们的天国深渊
于是我向上翻转我的头顶着积云的层层无边帽
看似欣喜若狂像走向修院食堂的僧侣们
有时我坐在桑树林间直到星星们点亮
第一批中式小油灯和亮出仙后座的模糊踪迹
有时一只蝙蝠误袭我的脸有时一只金龟子
陷落我的发丛——我小心翼翼地取出它
将它托附于一片桑叶
因为每一生命都值得拯救每一生灵
都有神圣标记
值得恻隐怜恤
当我回到大地黑暗之黑幕布落到
我的头上——那是查理的马车[1]
天狼星之眼
那是灵缇的颅骨
那是木星的罗马古币在夜的节奏里咔嗒作响
在颤抖着自杀的月之盈亏的床褥中当啷有声
小心翼翼地 时间道路的迷蒙在我体内拆开卷筒——我有
自己的历法 秒分时的大理石粉
在我体内涓涓滴注如身处一只沙漏
[1]查理的马车,即北斗七星。
终于,白孔雀来了
梅丹理
大自然使用了稀有金属和稀土
将其毒素纳入角质蛋白,生长到体外
让它们作为颜料排列在一个折射光线的表面上
在恰当的角度与光波相撞
并让光束折射成幽深的闪烁
让斑斓的色彩绘成一只翎眼
这是一把开启母孔雀眼孔的钥匙
但这钥匙的作用是把锁芯拧得更紧
把它们牢牢锁进一重又一重的生死轮回
让它们纠缠着,一代又一代地传下去
美丽一如既往地从意志的作用中生发出来
但意志力最终降服于美丽
这时一路走来这纯白的一只
意志的幽灵仍然愿意诉
说——那装饰之下的内核
你看它即便此刻还在装饰我
一定有一个
与“现在”相似的地方
时间行走,一无所有
爱德华多·埃斯皮纳
这双眼睛向听者诉说话语
我的父母在此休憩,现在他俩就像
盲目地被无端理由分离的国家
凛冽寒风在挟走他们时,毫无征兆
他们没能把骨灰融入同一片大海——一双无形的手
将他们的念头打消——而是被埋在大理石墓碑之下
好似隔着汪洋的两座孤岛
他们的名字随着与今晚一样的夜风而来
另一个晚上,他们鼓起勇气停留,空气都不觉察
寂静将他们追赶又让他们留下,死亡也不再附着身上
和被无极选中的时间一样
每当它们定好在尽头相会,便永远失去了碰头的机会
他们被“可能”拒之门外,变得显而易见,这反而是一种安慰
我的父母在此休憩,似一劳永逸
将他们连接的绳索拥有蒲苇般的坚毅
无题
费尔南多·任东·梅里诺
我们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
接近了世界的顶端
世界的顶端是一个高高的船头
亦是此行的目的地
船头的外衣便是内华达山脉
在海洋的惊涛骇浪下左右摇摆
只有神明才能掌控这艘巨舟
不让它跌至深渊
谁将在世界的尽头策马骑行呢
流光四溢的山顶
维持着宇宙的平衡
我们静静伫立于此
在这世界的尽头
看着历史的棱角
在那充斥着胜败荣辱的历史长河里
斗转星移
柔美的母星沉醉在这片广域里
俯视万物的神明
其脸庞便是你真挚的爱
床架
弗朗索丝·罗伊
她躺在床上,身下是一千张叠放的床垫,高度使她的身躯几乎就要触碰到天空。她颤抖着,惨白的皮肤上布满了棕色的斑点,让她的身体看起来像一只巨大的沙制手套。最底下的一层床垫像一只受伤的翅膀一样直接铺在地上,在床垫下面有一粒豌豆,红色的,或者说石榴籽色,好似一枚灌满鲜血的煤球,硬得却像一粒珍珠,硌得她一直睡不安宁。她愤恨不已,跳动的心脏仿佛一个铅球。这是一颗被噩梦摧残的心脏,处在灵魂的下游,这个跳动的器官逃离了关押阴影的兽笼和可怕的石像鬼,却在这个过程中渐渐失去了它的颜色和形状。(而在此时,女人依然呼吸着光线,躺在夜的最深处,盼望着能做些好梦)失眠的夜晚让她今后的梦境永远冲突不断,仿佛战时国家之间一纸空文的停战协议。她的眼皮就跟城堡前面的吊桥一样,永远放不下来。
一位母亲在黎明前的祷告
哈瓦·平哈斯·寇恩
当我将要煮粥的时候
愿我所有奇怪的想法都会退去
当我触摸宝贝的背部检查他的体温时
让所有烦恼离我而去
不会混淆我的思路
赐予我洗脸的力量
让我的每一个孩子
会在我的脸庞上看到他的面容
就像面为假期而被清理了的镜子
希望黑暗沉浸在
我那被光线遮住的脸庞
所以我的耐心不会破裂,喉咙也不会发热
在厚重的尖叫声中
我不可以变得无力
反抗未知
我可能一刻也不会停止
去感受孩子的肌肤对我的碰触
给我你的爱,让我足以站在我的门口
每天早晨就像切面包涂黄油一样分享它
沸腾的牛奶溢出的香气和咖啡挥之不去的气味
是一种感谢和永恒的献祭
是我不知如何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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