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期{成都故事}中,我们提及了,三姨妈台基里妓女们几乎每天都吃香喝辣、出入奢靡,用顶级的香水、穿最贵的绸缎。她们打扮得时尚漂亮,丝毫不会逊色于军阀阔商的“小姐太太”。那她们是不是就都在享福,没有痛苦了呢?
再漂亮的妓女,也都是下贱东西
台基老板把妓女打扮得花枝招展,并不是为了妓女本身享受,而只是为了装潢她的表面,好诱使客人花钱买单。但妓女也是人,对于那种卖肉卖笑的勾当,她们内心也是感到很痛苦,很受辱的,只因自己是被卖给别人的奴隶,在私有制的“法权”和台基老板的强制之下,她们无法拒绝,不敢反抗,所以她们本身随时都意识到自己是不幸者,是“堕入青楼”,干的地下等行业。
一般社会人士,更都把她们看作坏人,是“下贱东西”,她们心理上随时都压着一块重大的石头,在任何人面前都撑不起腰。所以,她们多半是在干这个行业的第一天起,就注意物色一个看中她的人,替她赎身,脱离苦海,而鸨母也是用找一个好男人来骗诱她们,好像是叫她们干这种勾当全是为了她们找个好对象一样。
但是一个美貌的妓女,纵使马上有人给她赎身,台基老板又总是不愿意的,除非是遇到那种有权有势的军阀老爷,不然直到你“人老珠黄”,失去魅力,不能卖钱的时候,才准你离去。三姨妈台基上十几个妓女的遭遇,就是活生生的例证。
妓女也爱有情郎,但有情却没好下场
妓女同一般少女少妇一样,也是爱漂亮人、爱年轻人、爱有情义的男人,但台基老板爱的却只有一样,那就是钱。但现实往往就爱这样捉弄人,凡是鸨母不喜欢的人,妓女往往却是喜欢;而妓女心爱的人,鸨母却不准她接近。
在这种情况下,妓女就倒霉了。三姨妈台基上的五妹被剪了头发,弄成尼姑一样,后来气疯,是一个例子。当时,成都另一个扬州台基老板,他有一个四川姑娘叫刘素芳,因为爱上一个穿麻制服的穷学生,鸨母不准其同他往来,她却与那个青年私会,又被发现,于是鸨母就带她离开成都,到乐山去跑小码头,使她受苦。她到乐山后拒绝出夜条子,被鸨母痛打一顿,在一个凄凉的夜晚,她悄悄走到了江边,投水自杀了。
还有一个扬州台基,下面的一个小妓女莉莉,因为爱上一个年轻的汽车司机,想嫁他,当然遭到了老板的强烈斥责和毒打,还被关了起来,最后也是上吊自杀了。至于因不愿接待老丑的男人,被鸨母打骂的妓女,更是为例甚多,举不胜举。
妓女口中的爹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三姨妈的弟弟管金波,常常强迫他买来做生意的妓女以及三姨妈台基的妓女,同他睡觉,一个妓女雪燕,拒绝他的要求,管就用绳子把她捆起毒打,被三姨妈发现后,雪燕遭到管的记恨,不久就被另卖他人。
扬州台基的老板,名义上是妓女的父亲母亲,妓女也把他们称为“爹爹”“妈妈”,他们竟这样无耻,真是禽兽不如!但扬州台基上这一类禽兽却是多得很!扬州台基的规矩,出条子总有老妈子跟随,有些跟随的老妈子就是本台基的鸨母(因为一般扬州台基只有一两个姑娘)。妓女的行动完全由她支配,妓女除到厕所外,白天黑夜都在她的监视当中,等于囚犯一样。她叫你去陪哪个客人,你才能去;她叫你多坐少坐,你都要听从指挥。
过夜的价钱,客人要同她讲定,由她同意;有人替妓女赎身,要多少钱,准不准妓女走,都由她和台基老板决定,妓女本身无权过问。这些鸨母对待妓女,有的用软功夫骗,有的则是一味硬压。
软骗的办法,就像三姨妈那样,动辄流泪抹泪,诉她对你的“恩情”,诉她的“苦”,要你忠心实意替她向客人敲钱,你红的时候不准走,生意清淡了,才把你一脚踢开,转卖他人。硬压就是一味打骂,稍微违许,她就打耳光,打皮鞭,罚跪,饿饭,脱了你身上的衣服,不准你睡觉等等。有的则是软硬兼施,软骗不了,就是硬压。
内外受辱受责,妓女真真两头不是人
妓女中十个有九个都是吞声含泪地过日子,但在客人面前,却是装出一副笑脸,不能使任何客人不高兴,否则你又要受到客人和鸨母两方面的不满。
叫条子和到台基上来玩的客人,哪有什么好东西,几乎都是下流东西,在这些客人面前,妓女唯一的“享受”就是受辱。扬州台基的规矩,出条子和打茶围一般是妓女只能陪客人谈话、唱歌、唱戏,客人不能动手动脚,侮辱妓女;她们把客人称为“干爹”,也是想客人放尊重些,但实际上这些无耻之徒哪里会管这一套,他们总是把妓女不当人,当作玩物,说侮辱话,做种种下流动作,妓女一概不能得罪他们,只能很巧妙地回避一些,稍微惹得这些下流汉不高兴,除要当面受侮辱外,回“家”去还要受鸨母责打,说你得罪了客人,断绝了生意。
同时下流客人说你拒绝了他的侮辱,就是扫了他的面子,他第二天还要残酷地报复,或者指使滥兵流氓在街上拦着整你,撕你的衣服,或用刀子割烂你的面部等等。在那坏人横行的社会里,妓女没有人权可言,她们过的日子,真是一天到晚都在提心吊胆,随时都有危险发生。
满眼大鱼大肉,却饿得直冒金星
与客人侑酒(侍候吃酒)时,照规矩是只能与客人斟酒,不陪客人吃酒,实在被客人逼缠时,才吃一两杯酒,但绝不能吃菜,连客人递的纸烟也不能吸。每天早上在“家”里吃了东西,条子多时,东跑西跑,中饭、晚饭都顾不上吃,饿着肚子陪客。尽管一天有多次陪客吃酒席,满桌好菜,自己也饿得心慌,不能动一下筷子。但疯狂的客人,却偏偏要纠缠你吃酒,三杯五杯,使你空起肚子吞下去,不管你受不受得了。你不喝,就算看不起人,得罪了客人。
有一次,川军师长龚渭清叫秀清的条子,秀清给他斟酒,也陪吃了几杯黄酒,后来另有几张条子,又是有面子的人,不得不去,三姨妈跟堂,给龚说了要转条子的话,龚很不高兴,就说:“要走,吃三碗酒才能走!”就叫人斟了满满地三碗,天呀,秀清哪能喝得下!那时的她已经十分饿了,再喝下这些酒,简直就是要她的命!好在三姨妈与龚师长也有交情,她怕秀清醉倒了无法应酬客人挣钱,就向秀清说:“你先走,我来陪师长喝。”
三姨妈以为自己在龚师长面前耍些娇,说些笑话,就可以应付过去,殊不知不行,任你三姨妈如何花言巧语,龚师长硬是非要她吃完三碗不可。他是师长,三姨妈怎敢得罪,硬起头皮才吃两碗,就已经醉倒在了椅子上,龚硬是把第三碗酒给她灌下了肚,结果三姨妈醉得在地上打滚,从餐馆的楼梯上滚下楼来,龚师长和他的客人却哈哈大笑,像看猴戏一样。这样的事情,妓女出条子当中,经常都要遇到,许多客人还不准鸨母出面代喝,硬要把妓女本人整得死去活来。
鸨母要钱嫖客要性,只有妓女不要命?
还有一些人叫夜条子,除糟踏了妓女的身体外,还要偷妓女的随身东西,甚至杀死妓女。
那时,成都另一扬州台基老板唐万祥的姑娘燕燕,1937年一天晚上到城守东大街东安里45号旅馆出夜条子,被客人整死,把她的衣服、手表、金圈子等抢光,把尸体捆在床下面的木枋上。
次日早上,鸨母来接她,客人不在,打开房间门查看,客人并无行李,最后才在床下面找着赤裸裸的尸体。这个案子当时轰动成都,但结果并未破案。
1940年还有一个扬州妓女名叫老八,因客人争风吃醋,最后把她整死,尸体抛到新南门外大河内。这一类事件,真是太多!
今生难遇对的人,当小老婆的日子不好捱
妓女由客人赎身,就是转卖给这个客人、一般都是做小老婆。由于被人看作是下流出身,跟上这个男人后,也大半没有好日子过,或者是受到这个男人的大老婆和其他小老婆歧视虐待,或则被这个男人玩久了,心厌了,干脆又被赶出门,结果又只有再去当妓女,或者去流浪卖唱度日。
有些更悲惨的,就是被这个男人或者他的老婆雇人杀死,扬州妓女麒麟芳(另一台基的姑娘)的遭遇,就是后一种事例。她是在抗战结束时嫁给一个大恶霸、大袍哥头子宣敬修做小老婆,由于宣的大老婆挑唆,宣疑心她与别人有暖昧关系,就派兄弟伙在街口暗杀她,她身中四弹,未死,以为是匪人行劫,后来才晓得是宣派人打的,枪伤医好后,她不敢再到宣家,宣也不要她了,她不敢留在成都,只好悄悄回了上海。
扬州台基分五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成都的扬州台基,大约可分为五个等级,头等只有三姨妈一家,有坐汽车的阔人上门,交往宽,排场大,姑娘一般不到旅馆出夜条子,不三不四的滥兵流氓看见有阔人在此进出,也不敢来肇事,在这里来措油的,是一些大流氓头子大特务,像前面说过陈翔云之类。
二等也只有四五家,例如:惜字宫南街90号“么姨妈”家和沈树林家,燕鲁公所的朱美云家等。在这些台基往来的多是坐私包车的阔人和商人,各有有势力的人保护,滥兵小流氓也少去。
三等的人家较多,西御西街同春里内的十几家人和一些单家独户的台基属于这个等级。他们主要是卖唱,也出夜条子,做花头的代价低,一个花头50元,只要做一个花头就可以与姑娘过夜,平常这些人家赌客多,兼摆鸦片烟盘子,又是变相的赌场和烟馆,下级军官、袍哥是他们的常客。
四等台基不是单家独户的院落房子。他们难得有人去叫条子,打茶围,更没有人给姑娘做花头,顾客稍微多出一点钱,当天就在那里过夜,去的多是小商小贩,小职员和店员之类,滥兵流氓经常在这里骚扰。
五等台基就是经在书院南街的那几十家人。他们不但是集体户,而且每家只有一间很坏的房子,不但没有人去叫条子、打茶围、做花头,而且自动到这些台基过夜的客人也少,她们全靠联络旅馆的茶房,替客人来叫姑娘的夜条子,即专门出卖肉体。但夜条子能不能有,是没有把握的,因之,每天天黑,电灯刚亮,这些台基的妓女就要到春熙路、总府街、东大街等热闹街道上去,站立在墙边路角“拉”客;拉客当然不是用手拉,而是在发现可以成为“客人”的过路人时,由鸨母或妓女本人用可怜的低声细语乞请,说:“到我家去玩儿嘛!有很好的姑娘。”“拉”到一个客人,一夜只得一二元钱。
这五个等级台基,除一二等以条子、茶围、花头为日常收入外,三四五等台基的妓女全靠出卖肉体,如果一二天没有生意,就要挨打受气;很多妓女以廉价出卖肉体,过于频繁,往往一身都是疮毒。
只要姑娘还有气,整死要去接客
有些妓女有重病也要接客。有一个叫高好好的妓女,因为几天几夜被迫接客过多,身体支持不了,逃匿一个熟人家中,被老板抓到毒打,闹到警察局,司法股长要维持老板的权利,又要处罚这个妓女,围观的人不平大吼,高好好才惨痛地悲诉道:“我的下身都肿烂了,还要我接客。”经过这样一闹才叫把高好好释放,送到反动政府设置的“济良所”里去,后来病死在所里。三四五等台基大多数妓女的遭遇,都与高好好相似。
三等以下的台基,经常都有滥兵流氓去侮辱妓女,不给一个钱,稍微应付不恭,妓女立遭他们毒打。有些流氓特务,甚至霸着一个妓女耍,不但不给钱,还要用妓女的钱。例如警备部的石少光,曾任省会警察局密探队长的徐子林(人称徐八哥),绰号引魂童子的许敬尧(徐八哥的手下,曾任警备部稽查),警备部稽查副官祁巨中等,他们经常到各个台基上与姑娘吃、喝、玩,不但自己不给钱,还要把他的一些朋友(袍哥、土匪)安在台基上,要姑娘招待烟酒和伴宿,同样不给钱,表示他吃得开,有面子。
如果不遂他们的心意,他们就不准姑娘另外接客,否则,他们就要整死妓女的客人。因此,哪个妓女遇到他们,就大大遭殃了,既要受他的气,拿钱给他用,当然更要受鸨母的气,说她挣不到钱,推不走这个歪人。后来恶棍石少光终于在西御西街82号一个台基上被与他有仇的人打死,引魂童子因案发被警备部枪决,扬州妓女,人人称快,但解放前成都市在台基上欺压妓女的流氓特务,像石、许等这样的人,真不知有多少!
洋人兽欲全满足,“打差”的姑娘不当人
抗战期间,蒋政权为了献媚美帝国主义,特在福兴街开办了一个“盟军招待所”,由伪市府、伪省会警察局派员主持,征调了很多扬州妓女去供美国兵侮辱,这些被派去“打洋差”的,多是三等以下台基的妓女。
因为扬州台基“总龟头”是青帮头子赵长富、李松寿,他两人向伪警局包办扬州台基的一切差事,派什么人去,完全由他两人做主。三等以下台基老板比较穷,平常对这两位“老太爷”孝敬不多,而三姨妈和其他几家有钱的台基老板,则是经常对他俩有贡献,因之,下等差事派不到这些人家。
派去“打洋差”的妓女,不但精神身体受到极大的屈辱,而且这些美国兵更不把妓女当人看,稍不如意,就拳打脚踢叫你滚,钱也不给;他们又多是吃得醉醺醺的,缠你一天半天,给的钱妓女也不能全得,招待所的管理人要吞没一半;而且美貌的妓女,这个洋鬼侮辱了,二个三个又缠着你不放,使她们身体受到极度摧残。
派“打洋差”的妓女,伪政�...